2024-04-12 15:23:19
1996年,张惠妹发行了首张个人专辑《姐妹》,旋即红遍华语乐坛,唱片销量超过百万,翌年,张惠妹再接再厉,第二张专辑《BAD BOY》不但卖得更好,还打破了《吻别》创下的销量纪录。
那个年代,被认为是华语乐坛的“黄金年代”,新人辈出、好歌不断,张学友的《吻别》、张惠妹的《听海》、BEYOND的《情人》、任贤齐的《心太软》、刘德华的《忘情水》等传唱一时的歌曲,不但催生了惊人的唱片销量,也承包了一代人的美好记忆。
彼时的李荣浩,正处于茁壮成长的青春期,他像很多同龄孩子一样,沉醉于彼时正欣欣向荣的华语流行音乐之中,并因为偶然看到的BEYOND演唱会录像,而开始苦练吉他。
多年后,已经站在华语乐坛之巅的李荣浩,尝试用自己的方式追根溯源,重塑记忆中的“黄金时代”,而在他看来,那个年代最迷人的地方在于“音乐的纯粹和动人”。
于是,他把新专辑定位为“复古”,用复古的制作方式去重拾昔日的美好,采集黄金时代的落日余晖。为此,在新专辑中,他不但翻唱了BEYOND的《情人》,还请到华语乐坛黄金年代的代表张惠妹一起合唱歌曲《对等关系》。
这是一段怎样的《对等关系》?
李荣浩即将发行的新专辑,是他个人第七张专辑。回顾过往的六张专辑,我们会发现,他似乎是一个更喜欢单打独斗的音乐人。
“一人就是一支队伍”这个说法,就是李荣浩的,喜欢包办所有的他,把录音室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游乐场,而自第一张专辑《模特》发行至今,他的专辑里一共只有两首合唱歌曲,一首是陈坤参与的《演员和歌手》,另一首是刘柏辛参与的《两个普普通通小青年》。
也因此,当李荣浩宣布新歌《对等关系》有张惠妹参与,很多人都直呼“没想到”。
包办了词、曲、编的李荣浩,把《对等关系》设计成了一个隔空倾诉的架构,两位昔日的情侣,在各自生活之后,从自己的角度,抒发着一种欲迎还拒的纠结。心里明明仍然存在着对方,但最终仍然选择“狠下心都不说”。
将近一年没有发布新歌的张惠妹,嗓音一如既往的细腻却又不失豪情,明亮的嗓音,冲淡了歌里原有的伤感,张弛有度的克制,把“爱情里的拉扯”和“好折磨”唱出了一点释怀的味道。
相反,倒是李荣浩的演唱听起来更纠结一些,吊在高出的共鸣、偶尔的真假声转换和不经意的哭腔,让男声听起来似乎更加的“不甘心”。
与当下很多节奏化拼贴的歌曲不同,李荣浩创作的歌曲,大都是长线条的旋律,简洁、流畅、朗朗上口,但又不失精巧的设计,演唱者的嗓音随着情绪的高低起伏线性波动,并最终建构出一段完整的情感表达。
而在编曲上,《对等关系》选择了化繁为简的方式,用简练的“三件套”(吉他、贝斯、鼓)和安分守己的弦乐烘托着歌手的演唱,让歌曲中释放的情感更容易被听众所捕获。仔细听《对等关系》,你会发现,歌曲没有多余的成分,每一厘一寸都为抒情服务。
听起来,《对等关系》是一首简单的对唱歌曲,但个中构思并不简单,它带着李荣浩对于当下流行音乐创作的思考,落脚点在两个字上,复古。
李荣浩曾经说过,自己人生最大的转折点,就是背着吉他来到北京,而一切的起点,是他年少时偶然看到的BEYOND演唱会录像,从那时起,吉他锚定了他人生的坐标。
而在《对等关系》之前,李荣浩发布的新专辑第四首歌曲《情人》,便翻唱自BEYOND,这是李荣浩致敬一段改变过自己的人生,同时也是再次为专辑的“复古概念”定调。
对比着BEYOND原版的《情人》,再仔细听李荣浩的版本,你会发现,本质上说,并没有太大的变化。李荣浩并没有想要充当一个“破坏者”,相反,他尽力去还原自己对于“那个时代”的印象,有点梦幻,有点朦胧。
实际上,新专辑首发单曲《纵横四海》就已经预示了一切。1991年,吴宇森的电影《纵横四海》上映,周润发、张国荣和钟楚红的精彩表演加上扣人心弦的情节,让“纵横四海”四个字成为一代年轻人心中勇闯江湖的信念。
无论是港片还是港乐,最为人心之向往的情感内核都是“小人物的奋斗”,都是“普通人的情怀”,在歌曲《纵横四海》中,李荣浩用“那个时代”的音色,诠释出了一个“那个时代”的精髓。
一段吉他独奏,一段仿佛被泡沫裹着的合成器,搭配起来就如同时光雕刻在音符之上,随之而来的是李荣浩用他那听起来有些饱经沧桑的嗓音唱出“还是会感动,还是会痛,你我终究皆平庸。”
对于《对等关系》的制作思路,李荣浩的想法是“以最根源的编曲和制作,让一首歌曲最终回到情绪、情感和感性为主线”,这一思路,并不只体现在《对等关系》上,而是贯穿于整张专辑的始终,至少,从已经发布的五首歌曲听起来确实如此。
听《山川》和《我们好好的》,我们感受到的是旋律、演唱、节奏和器乐有着清晰有序的脉络,各司其职,相得益彰,没有哪一部分喧宾夺主,也没有哪一部分拖后腿。
在《山川》里,清脆的打击乐在原声吉他的铺陈下,带着听众一步步攀上内心深处的“山川”,逐渐加入的电吉他和合成杂音一起,像一个递进的螺旋,牵引着我们跟着李荣浩一起“不远千里九趟私奔”;在《我们好好的》里,原声吉他和弦乐的配搭,勾勒出了歌曲的织体,李荣浩略带哭腔的演唱,表达着因失去而纠结的情绪。
无论是怎样的器乐搭配,歌曲呈现的都是一种围绕情感建构的线性发展,而不是网络时代常见的东拼西凑,这样的创作思路实际上是三十年前的常态,如今又被李荣浩重新拾掇起来。
这两年,网上有一个热词叫“文艺复兴”,去年是东北文艺复兴,今年是港风文艺复兴。
所谓的“文艺复兴”,可以视为“复古”一词的变体,是多年来流行文化怀旧潮的再泛浪。
而在音乐领域,“文艺复兴”时间线可以拉长到2010年,自那时起,放克(FUNK)、CITY POP和合成器流行乐(SYNTH-POP)等先后“文艺复兴”,哪怕是被部分年轻人所追捧的Y2K,也不过是千禧舞曲换个马甲“文艺复兴”而已。
从过往的经验中寻求心理慰藉是人之常情,心理学教授康斯坦丁·斯蒂基特甚至认为:“怀旧使我们更人性。”“怀旧”承载着人类的历史记忆和文化符号,反映的是人们对社会发展和变迁的某种情感诉求,而不断碎片化的互联网,似乎正在强化这样的一种“诉求”。
国际唱片业协会IFPI的一项数据显示,全球听众越来越喜欢听老歌,业内人士分析,这可能跟新歌越来越难以跟听众建立情感共鸣有关。
三十年前,歌曲是为唤起大众共鸣而做,歌手和创作者都力求能让更多人能“听得懂”,如今,歌曲创作越来越个性化,也越来越网络化,自我陶醉和闷头冲量形成了两个极端,并让听众越来越难以接受。尤其是后者,在越来越高效的网络传播模式下,渐成主流。
社交媒体上有“梗”的说法,歌曲也有“梗”,就是通常所说的HOOK。当下的很多热曲,都是HOOK的堆砌,是塑料粤语、动次打次和网络热词的杂烩饭。过去的流线型旋律,慢慢变成了块状的颗粒,情感表达的支离破碎,最终只留下苍白的情绪。
“个性化”不是问题,“杂烩饭”也没有问题,问题是,私人表达更适合自我陶醉或私域流转,老吃“杂烩饭”也终究会腻味。音乐可以是快餐,也可以是盛宴,但一顿温情脉脉的家常便饭,或许才是刚需。
而我们所理解的李荣浩的“复古”,意图正是为听众烹制家常便饭,把听众带回到那个以情感为主线的年代,用那个年代的创作和制作思路,重新跟听众建立起情感上的关联,让听众跳出互联网碎片化所带来的“流量焦虑”,回归到一种更单纯的感官体验,不急不躁,不卑不亢。
我们习惯了所谓后现代主义的剪切拼贴之后,再回首时才恍然大悟,音乐不应该只是各种热门元素的“拼图”,而更应该是随心而动的抒情。在这个分众化的时代,仰望奥林匹斯山顶的众神或许已成往事,但至少我们应该仍然有机会回归日常生活的罗曼蒂克。
毕竟,一如《山川》所唱,我们都“只不过是崩出山体的泥。”